“一个人若想完全隐姓埋名地生活,只需要表现真实的样子就够了”, 埃利亚斯·卡内蒂的这句话,不妨作为中篇小说《缪斯小屋》的导读。借壳于梦幻般的故事,李晋瑞堆叠出一个斑驳陆离又无限真实的生命现场。几个不具名的人,在枯寒僻壤上,纠缠成一幅幅生灭难测的心灵图景。何亦聪与边云芳的评论,既是对一个小说的精彩探赜,也可视为两篇充满哲思的随笔。 也许精神上的孤寡,远比失亲更为骇人,中篇《花自长沙来》里,李二妮让
听,海浪声。是松涛。不不不,是熟睡者的鼾声。你看,天空是黑色的无垠之海,亮闪闪的星星是散落其中的银色贝壳。可能是太远了,距离完全超出预估,因此无论之前商量时意见多么一致,在大军到达地球的夜晚时,就疲惫地变成一点点悠悠的困倦的光,它们瘫软在草叶上、小街青石板上、缪斯小屋的屋顶上,甚至一滴露水上,就算不服现实也无法将自己收拾起来。很少有人关注这些被笼罩在黑暗里的光,人们总是仰望夜空,却没意识到星星已经
近几年,李晋瑞的小说创作正在发生有趣的变化,或者说,从他原有的风格中伸展出一个特殊的分支:人物的内心世界不断扩张,现实世界则变得抽象,故事发生的地理空间不再清晰可辨,叙事手法也趋于复杂多元。这一变化从长篇小说《贝金斯的特殊使命》开始就已有所显现,到了《缪斯小屋》中,则得到充分的艺术提炼。这篇小说,仅仅由海、渔村、小屋、怪人、神秘女人、男青年、老人这些简单的元素构成,甚至所有的人物都没有名字,却表现
小说家李晋瑞让他的主人公塞丽纳从《贝金斯的特殊使命》来到了《缪斯小屋》,那个漂亮大方、开朗活泼、心中燃烧着炽热爱情的塞丽纳在少校贝金斯的一句“可是世界上的事不仅仅是爱那么简单”的拒绝下变得黯淡无光、心灰意冷继而痛苦地离开,那个喊出“为了爱,我们不值得吗”的塞丽纳在《缪斯小屋》里变得独立、坚定、丰盈、神秘且内心强大,她收起了爱的锋芒,像一湖澄静的秋水,把所有关于爱的心事藏在波澜不惊的水纹下。但如果你
一 文川河和县道徐孝线一路爬梁过坎,进入晋中平原后,突然就携手来了一个将近180度的大转弯,之后便分道扬镳。王家庄村就临河伴道,弓背弯腰蜷曲在那弯背处,像一只硕大的虾。王家的院子就在虾的嘴尖上,在村子的最西边。往西隔了一条路就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庄稼地,院子北边还有一大块荒了多年的空地,长满了一人高的蒿草。风吹草动,便有一座座老坟探头探脑。坟边的槐树像得了什么邪气,枝叶疯长,遮天蔽日,阴气袭人。王士
一 楼梯是木质的,上楼人的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间老宅子里,阴森而刺耳。很快,一个严重秃顶的脑袋从那片昏黄的灯光中漂浮出来。他就是林之浩,五十多岁的样子,驼背,穿着一件咖啡色衬衫。刚才遭雨了,身上大片大片的都被淋透了,裤子几乎被雨水拧在他的腿上。这张脸完全失去了协调,长得诸事不顺的样子,看上去就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那种人。眼睛是圆的,松弛,有点像灰白色的小树洞。眼角处有很多鱼尾纹,长长短短的
正午时分,莲婶还在禾场里忙活。她一只膝盖跪着,另一条腿脚弯着,将晒干的稻草扎成细捆,然后堆成垛。莲婶个头小,身子淹没在稻草里,只有像乌龟壳似的背部露在外面。头顶上飞着蜻蜓,蜻蜓的翅膀在日光中闪着亮片,“嗞嗞”地响着。莲婶的身上落满了草屑,衣服上、头发上、脖子上,到处都是。 夏天的日头毒,莲婶灰白色的脸皮晒成了酱紫色。她下身是一条青布裤,上身是一件蓝布褂,裤褂都湿透了,拧得出水来。青布裤的左边口袋
我拉上曼曼走到营地中央,她是表面恬静内心活泼的女孩子。我建议我们踢沙子,她低头看看脚尖猛踢了一脚。她每一脚都踢空,没踢出沙尘,也没能踢飞石子。地面不再是沙漠,被车轮压得像水泥地。我脚趾踢得发疼。谁要独自沦落这里,没有车没有路没有火锅没泡面,就只能吃沙子,饿成尸体被狼群撕扯成骨头,黑压压的甲虫爬过来涌上去啃噬掉它最后一丝血肉,除非他能找到北极星指引。天空漆黑,没有光亮,我们仰头,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夜
坐我旁边的男人非常壮实,块头很大,座位空间陡然狭小,让人感觉局促,五个多小时的高铁车程中,他偶尔跟坐在窗边的中年女士嘀咕几句,这让我更加不自在,只能靠在椅子上假寐。除了隔着好几排的一个婴儿不时哼唧几声,总体来说还算安静。这种迅疾奔驰的安静很容易让人思绪乱飞,我的思绪又飘到了女儿身上。 大学毕业那年薇薇患上了抑郁症,刚开始我还不信,直到她出现了躯体化症状,失眠呕吐,医院精神科诊断为中度抑郁。她能强
“I hate New York!” “看——自由女神像。” 男童的欢呼惊醒了打盹的杏子。她头一歪,差点扭到脖子。飞机上一阵骚动,窗边的乘客纷纷掏出相机,坐在里面的也不甘示弱,努力伸长脖子望向窗外。 杏子不屑地把头靠到窗边。浓郁的紫色夕阳下,这个因为拥有世界最大天然港口而被荷兰人殖民、又被英国人命名为新约克的城市,在几湾绿水环绕中,如同积木搭成的方块丛林,高高低低延绵不绝。自由女神举着火炬,
到了奔四的年纪,生活的困境如果找不到出口,将罪状归咎于一个城市,心里是否会好过一点? 三年前的夏天,我同文中的李杏子一样,卖掉了所有家具,退掉了长租的房子,结束了在纽约断断续续的五年生活。“终于可以逃离这里了!”是我当时内心如释重负的诚实感受。这种复杂的情绪来源于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纽约旅游时的经历:住在表姐家比衣柜还小的卧室里,我在没有空调的夏夜里汗流浃背,在隔壁医院救护车不断的警笛声以及曼哈顿
当代中文写作对“世界”的书写,已不再只关乎“走出去”,而开始试着回望。“走向世界”的单面性不足以支撑当下的世界书写。 出生中国的主人公小杏从母亲那里学会了一种世界想象:“世界”是一个“更好”的地方,只要足够冷酷决绝地不断抛弃和否认过去,并目不斜视地受苦与征服,就能走向它。这种世界想象对于母亲或许是关乎生存本能的选择,而在小杏身上,就有了更强的观念色彩,也有了资本化、城市化与全球化历史的印记。小杏
顾拜妮:欢迎参加“步履”对话,最近几年,你们给这个栏目写过很多次短评,非常感谢支持!所以这一期想邀请两位一起聊聊小说和批评。你们应该都在读博,可以分享一下各自的近况吗?关于所学专业、生活、未来的人生安排。 李玉新:谢谢拜妮的邀请。我读的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博士,现在四年级,明年毕业。主要做当代文学史方面的研究,毕业论文写的是十七年时期的一本刊物。日常生活基本是憋在宿舍里写博论。但写一会儿玩一会儿,
很久都想为南京写一篇文章。我在南京曾读书四年,大学毕业距今也已二十多年了。虽然没有为这座城市写过文章,却是常常萦绕在心。在写这篇文章之前,忽然又想起关于南京的文字,其实约略写过一点,其一便是谈早年读书经历的《少时读书忆往》,其中就有这样的一段回忆:“我走过的地方不多,但南京是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一座城市。有时读书到夜深人静之时,可以聆听从长江上传来的汽笛声,若隐若闻。校门口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遮盖
前世与哪块土地有缘,今生便会投胎到那块土地,落地生根。 那么庆幸,这人间有余家坡这么个小村接纳了我,让我成为有根脉有故乡的人。哪怕小到全世界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我依然感激它。感激它让我落地为人,五官齐全四肢健康,能说话能走路,而不是一株遇冬即枯的草,一朵随风飘逝的花。我曾设想,假如我是李家圈里的一只羊,刘家门前的一棵槐,或者汉江河边的一块洗衣石,几十年后的今天,该是什么命运呢?想到这些,我就更
老张走了快一年了。 老张是我们私底下对他的称呼,当面我一直称呼他张老师。在我们家乡,称“老”什么,并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反而是一种敬称。有年轻的人到我们家乡担任领导,不管是三十岁,还是二十几岁,一律称老,而不称呼职务。老张老李老王,就这么叫,是一种尊重。这也是一种文化。有人一开始不适应,觉着还是称呼职务有派头,但村人总也记不住职务,最后还是以“老”某称之,时间久了,别人也就习惯了。 老张是202
如今,我在异国他乡,再一次阅读《张石山纪念文集》,深切怀念着离去即将一周年的张石山先生。 感恩纪念文集中每一位亲朋的纪念文章,悼念诗文。你们的怀念与回忆,从勾勒出张石山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生活轨迹和文学创作状态。这些叙述让我对他多了一份了解,许多活灵活现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它们与长篇自传《穿越》,那幅自我画像式随笔《嵌名联号外——写给张石山本人》,以及在2024年9月完成的《回望庚子年》一道,
我喜欢读马烽的作品,一读就读了四十多年,常被其中生动的故事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形象所感染,常对其中轻松幽默的叙事发出会心的微笑,越读越品味出了马烽先生塑造的“吕梁英雄”们的真实、可爱,越读越体会到这些“农民英雄”在创造历史中改变自己的平凡与伟大。马烽用他的笔触勾画出的吕梁山区从抗日战争到改革开放六十年里,一个个生动鲜明的各式人物,我感觉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他们是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群像。 第一次读马
在鄂尔多斯响沙湾 我把沙粒 当作一个个身披袈裟的僧人 这无疑加深了 我对自身罪孽的过度估量 当我离开响沙湾时 感觉无数沙粒都面向落日诵经 关于鹰的传说 一个牧人的一生中见过很多只鹰 但他从没有看见 一只鹰的尸体 “鹰死在什么地方,人类的眼睛永远也看不见。” ——这悲壮的注解 每次在草原上看到一只鹰飞过来 我都会久久地注视它 像注视一位英雄 我恭敬地看着一汪湖水 这
1 亲爱的,我们得马上启程 到纯净的海边,组建哲学帮派 到荒芜沙漠,读书植树 到巴黎,手持玫瑰,头缠绷带 我们的听风堡,暂由风打理 不要担心我们的玉兰,牡丹 她们会倔强疯长,坚持好看 风中吟诵,伟大诗篇 亲爱的,我们再演萍水相逢 深夜的天空,星星眨眼 甲板上,就我俩,穿着睡衣 从零开始一切,多么纯粹 2 我越来越关注,追随 这些随时随地,饱满的梦 它们喂养着,
微笑 和你一样 我的身体里也有暗疾 疼痛时它们像春天的野草 唯一的良药就是使劲咬牙 和你一样我也有很多失落 它们钉子一样紧紧楔入内心 唯一的安抚就是报以微笑 四季有四季的安排 无法抗拒 自身的一切不可轻易向外言说 一忍再忍 守住越来越薄的自己 我的微笑是被眼泪一点一点逼出来的 像月亮 开始的缺慢慢成就十五的圆 我微笑 你也微笑 微笑叠加起来 有什么还能横在眼前 不被我们推
一群人在拒马河 拒马河还在枯水期。裸露的河床 远远望去,像巨大的蛇蜕匍匐在地,微微颤抖 一群人在拒马河找马。无果后 他们就找浪花,石头,枯枝。在河水里找自己 任凭稚嫩的 沧桑的脸被河水的倒影冲刷 他们都明白,在时间的流水中 自己也是曾被拒绝的马儿 一次次被挡在生活的大门外 被河里的鹅卵石反复摩挲 被水面漂浮的冰块反复击中 直到把在喉咙内跳跃不止地想说的话 都咽回肚子里
在祖国万分之一的版图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芳草湖农场,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魅力。然而,由于自然条件和人才匮乏等多种因素影响,芳草湖农场在发展的道路上并不顺利。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自2014年,一批又一批心怀热血与大爱的援疆人,他们告别故乡的繁华亲人的温存,握紧“接力棒”,踏上这片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土地。他们带着先进的技术、全新的理念以及无尽的热情,如同点点星光汇聚成璀璨银河
站在村口喊一声“五撮毛”,答应的不会是别人,只有她。没有人考证过她这绰号的来历,是因姓伍还是始作俑者根据人身上可以长毛的部位不外乎五处?不得而知。据说村子里之前没有这绰号,据我所知之后也没有,她就这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地被别人“五撮毛五撮毛”地喊到变成一块墓碑。 她是我记忆中一颗非常明亮的流星。那时我是个五岁的孩童,而她已是个正宗老太婆了。不仅老,第一眼还挺吓人,头上长着癞疮疤,嘴里缺了
房东要把本来的二层楼加高为五层,不得已,我把小吃店从村西头搬到了村东头。搬家相当麻烦。结算手续时,房东多退了一个月房租,还承诺装修完续租的话,再免两月租金。我笑了笑,没言语,装修新店花的那些钱,还在我心里紧着疼。 我的小吃店主要卖面条,品种有凉面、卤面、拌面和炸酱面,碰到客人少,顺带炒几锅馍花,算“今日特供”。吃面的人,讲究喝原汤,所以,省了做粥的工夫。我总是大方地跟客人交代:面汤免费,管饱够喝
步履 天外来客/兔 草(1.004) 当外星人敲了敲我的门(创作谈)/兔 草(1.017) 双生/林 檎(2.011) 双缝(创作谈)/林 檎(2.019) 昨日的每一次步履都不曾虚踏(评论)/李玉新(2.020) 延宕,或到俄罗斯去/汤展望(3.004) 我还没去过莫斯科(创作谈)/汤展望(3.013) 比安奇庄园/刘文清(4.063) 我的创作就是幻想(创作谈)/刘文